有了上次的教训,傅良澜不敢再让良沁露面,只怕惹得谢承东不快,直到这一日,周玉芹来了官邸拜访,良沁再不好避而不见,只带着阿秀从东院赶到了主楼。
看着周玉芹,良沁不禁想起自己在川渝的那两年,周玉芹是梁建成发妻,出身于大凉山脉的彝族,家世显赫,梁建成年纪轻轻便一统川渝,与周玉芹的娘家势力也是密不可分。
在川渝时,每日早晚,良沁都要去周玉芹的屋子里请安,若是遇着节日,更是要行大礼,即使在川渝的那两年,周玉芹没怎么为难过自己,可在良沁心底,对周玉芹仍是存着几分畏惧。
“良沁来的正好,刚才梁夫人还说,想要找人打马吊(麻将),我和自贞加起来还是三缺一,我正打算让人去东院喊你你。”傅良澜向着良沁招了招手,笑盈盈的说着。
良沁亦是微微一笑,看着周玉芹时,喊了句;“梁夫人。”
“二太太不用多礼,我即便是在川渝,也听说了谢司令将二太太宠上了天,那日在饭店里没瞧仔细,今日一见,二太太的气色果真是好了不少,可见传闻不虚了。”周玉芹静静开口,一双眸子在良沁身上打量了一眼,淡淡一笑。
说话间,已是有丫鬟将麻将桌摆好,周玉芹瞧着,也就不再多说,只与傅良澜互相谦让着落了座,齐自贞与良沁也是一一坐下,良沁原先压根打不好麻将,嫁到川渝后,别说司令府的那些姨太太几乎是日日都要摸上几圈,就连大街小巷也都是随处可见打麻将的人,日子一久,良沁耳濡目染,虽然不精,但也学会了。
周玉芹出身川渝,打起麻将自然是高手,傅良澜虽不是川渝人,可这些年与官太太们时常摸牌,也早已摸清了门路,唯有良沁,几圈打下来,面前的牌子已是输了个精光。
这一场麻将一直打到天色擦黑,周玉芹才算是尽了兴。
散了牌局,下人们已是在餐厅开了晚饭,有丫鬟们端了脸盆过来,服侍太太们洗了手,众人在餐厅坐下,仆妇们鱼贯而入,只将几位太太服侍的滴水不漏。
晚上,傅良澜安排了周玉芹去北阳饭店跳舞,吃完饭,傅良澜让人去安排了轿车,却见西院的丫头赶了过来,只说谢珊从下午开始有些不舒服,来请齐自贞回去瞧瞧,齐自贞闻言,便是没有多待,匆匆离开了主楼,向着西院行去。
待汽车开进了院子,周玉芹紧了紧身上的坎肩,与傅良澜笑道;“这几日一直让大太太和三太太陪着我,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不如今晚,大太太与三太太一道留在府里照顾少爷和小姐,就让二太太陪我去北阳饭店,如何?”
傅良澜闻言,便是笑道;“梁夫人有所不知,良沁她不会跳舞,今晚怕是不太方便陪着夫人。”
周玉芹抿唇一笑,向着良沁看去,“既然不会,那就更应该去学学了,二太太,您如今跟在谢司令身边,不会跳舞哪儿行呢?”
见周玉芹口口声声俱是让良沁相陪,傅良澜微微蹙眉,刚要出声,却见良沁轻轻拉住了自己的胳膊,轻声和自己开口;“姐姐,既然梁夫人盛情难却,那我,就陪梁夫人一块去好了。”
☆、083章 眼泪
“良沁?”傅良澜不解的看着妹妹,她心知良沁在川渝时,一直被周玉芹压着,按理说,她应当不愿与周玉芹独处,却不知为何竟会主动答应下来。
“姐姐放心,司令那边,我会和他解释。”良沁声音很低,一双眸子向着周玉芹看去,轻声道;“我有一些话,想问问梁夫人。”
闻言,傅良澜再不好说什么,只嘱咐道;“自己当心些,我会让邵平跟过去。”
“嗯。”良沁点了点头,向着周玉芹走去,周玉芹的面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待良沁走近,便是与傅良澜作别,与良沁一块上了车。
汽车一路开出了官邸。
两人一道坐在后座,周玉芹打量了一眼身旁的良沁,见她肌肤细腻如瓷,侧颜的轮廓柔和而娇美,当年在川渝时,她年纪到底还小,此时看起来,竟出落的比当年还要动人。
“说来真是世事难料,当年你大哥把你从川渝带回去,只怕连你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成为江北司令心尖上的人。”周玉芹抚着坎肩上的锋毛,与良沁慢条斯理的开口。
“梁夫人,良沁有件事,想问一问您。”良沁没有理会周玉芹的挖苦,只轻声说了一句。
“什么事?”周玉芹抬了抬眼皮。
“我大哥,究竟是怎么死的?”良沁笔直的看着周玉芹的眼睛,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吐字却是十分清晰,“我在金陵,曾见过尤萃之,她说,她是川渝的人,是你们把她安插在了我大哥身边。”
“可别把我扯进去,那尤萃之,是司令的人。”周玉芹面色不变,声音淡然。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良沁情不自禁的攥紧了自己的手指,大哥瘦骨嶙峋的样子,大嫂悲戚的哭声,历历在目。
周玉芹勾了勾唇,没有出声。
“是不是因为,大哥把我从川渝带回了金陵,所以,他就要这样害大哥?”良沁追问。
“你倒是会往自个脸上贴金,”周玉芹终是看了良沁一眼,嗤笑道;“你当司令因为你,会对傅良波费那么多的心思?”
“那他,是为了什么?”良沁的心紧紧的攥在一处,哑声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傅家的人?”
“二太太,我劝你记着自己如今的身份,你现在可是江北司令的女人,你口口声声问着旁的男人,就不怕让谢司令知道?”
“他用这样阴毒的法子害我哥哥,我想知道真相。”
周玉芹冷笑,“不用拿傅良波来当借口,你不过是想知道司令当年为何会这样对你,是不是?”
良沁眸心一震,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她的唇瓣轻颤着,却说不出话来。
“傅良沁,”周玉芹的眼睛看向窗外,声音平静到了极点,“你在川渝失去过两个孩子,你我都不会忘记,你第一个孩子,是我给亲自带着人,给你灌下的落胎药。”
随着周玉芹的话音落地,许久前的记忆一股脑的向着良沁袭来,良沁的脸色越发苍白,只哑声问了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周玉芹微微一笑,与傅良沁一字字道;“因为你姓傅,因为你是傅镇涛的女儿,因为司令,不想要一个有傅家血脉的孩子。”
良沁心口一震,不解的看着周玉芹。
“你知道吗,你爹,害了司令全家上上下下三十多条人命。”
良沁的眼睛倏然大睁。
“司令的母亲,被你爹活生生的折磨致死,他还砍下了司令父亲的脑袋,挂在金陵的城楼上,一直挂了好些天,直到人头腐朽,才让人给摘了下来,丢给了野狗。”
周玉芹的声音冷静到了极点,她毫不顾忌良沁的脸色,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此外,你爹还杀了司令的乳娘,杀了司令尚在襁褓里的妹妹,这么多年,这笔仇,司令没有一日敢忘。”
说完,周玉芹看向良沁的眼睛,接着说道;“司令曾发誓,要杀光你们傅家所有的人,傅良沁,你在川渝待了两年,居然还能捡回一条命,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
良沁浑身发凉,她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周玉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嗓子里吐出了几个字;“不会的,我父亲,他不会这样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