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救一个襄阳,不代表这天下的其他“襄阳”都能被救。
别的襄阳,缺少一个敢于用命拖延时机的谢映棠,亦缺少一个兵贵神速的大军。
成静眸光微闪,道:“谢映展。”
“末将在!”
成静转头,淡淡瞥他一眼,道:“可愿率七千兵马,绕行长坂坡,诱胡人转向而攻?”
谢映展微微皱眉,“这是何意?”
“北方拖延不得,胡人宜速战速决。”成静冷声道:“此去艰险,予你兵马不多,你可愿意?”
谢映展单膝跪地,“末将遵命!”
“好!”成静还待继续说话,忽然外面听见一阵声响,随即侍卫阻拦的声音响起。
他皱了皱眉,正欲开口叱责谁敢打搅议事,忽见谢映棠掀帘冲入。
成静动作微滞,眼神霎时一变。
所有将军闻声同时转眸去看,发觉是她时皆面色各异,谢映展已出声道:“棠儿?”
帘帐重落,谢映棠低低喘着气,又抬起眼帘。
目光掠过在场所有男子,继而凝于成静的漆黑双瞳之上。
她喉间一哽,有些焦急,心知不该打搅他议事,却又实在难以再等。
她快步上前去,伸手拉住了成静的衣角。
众目睽睽之下,她抬眼望着他,眼波水光盈盈,因焦急而俏脸泛红。
成静眼神微微变了,忽地一把攥紧她手腕,对身边人沉声下令,“暂且散了,有事稍后再议。”说着,便直接将她拉入怀中,带着她快步出去。
帐中泛起低低的哗然。
这些人,大多都是在几场战争之中,早已对成静心服口服之人,成静平素严以律己,御下以严苛著称,哪会像今日一般……被小美人拉了拉衣角,就忽然要散会?
而其余虽谢映展过来的部下,虽觉荒诞可笑,但顾忌这女子是谢映展之妹,倒也未曾多说些什么。
一瞬间众人心思各异,目光皆如火般燎人,纷纷投向谢映棠。
谢映棠心尖一颤,只能埋头闷在成静怀中,竭力去忽视众人探究的眼神。
成静抬手拍了拍她的背脊,直到带她到无人处,才放开她,问道:“何事?”
她咬了咬唇,有些吃痛,又松开,望着他急道:“你昨日攻下襄阳之后,可曾找到红杏?”
成静微微凝眉,“红杏?”
“我被人骗走之前特意支开了她,她不在我身边,后来我便再也没见过她。”她有些焦急,又特别懊悔,双眼通红通红的,“她是不是出事了?静静就算没有发现她,又可否找到了她的尸首?好歹有个下落罢!”
她说着,眼泪便簌簌而下。
成静低头擦去她眼角泪水,温声道:“你先莫急,我去寻人问问,横竖她都在城中,断不会没有下落。”
谢映棠闷闷点头,又伸手抱住他的腰,把小脸贴入他的怀中。
成静抚了抚她的后脑,语气忽而低沉冷然,“你方才说,是你支开她?”
谢映棠身子下意识一抖。
他狐疑地眯眸,脸色愈阴,她连忙摇头道:“我是让她帮我拿东西,谁知她刚刚去了,便有人来找我。”
他语气深晦,“彼时外面正在攻城,危险难料,你却让她远去?”
谢映棠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的手已钳制住了她的下颌,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肌肤。
“当时敌军破城,你忽然要支开她,是想做什么?”
谢映棠想偏头躲避质问,身子却被他猛地扣紧,她退无可退,只能直面着看着他。
他冷声道:“让我想想……以你的秉性,不愿落入他人手中,对此局面只有一法可解……”
她摇头,他却低头,抓着她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你想自我了断?”
她垂下眼,静默不语。
她有时候觉得特别奇怪,为什么他的心思总是这般缜密,她无意间用错一个词,便能让他迅速抽丝剥茧,看透一切。
她的一切心思仿佛都在他面前展露无遗,她都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本想瞒下来的。
她的沉默无疑验证了一切,成静眼底霎时腾火,只死死地盯住她。
他呼吸重了一丝,恨不得将眼前人狠狠教训一番,又知道她做的没有错。
她只是不想拖累他而已。
这么一想,他忽然觉得讽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