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放榜,当天便闹出了士子哭庙的事情,晚上文庙派出的主考官封玄青便“自杀”在贡院之内,所有一切事情都指向本次乡试存在贿考,而封玄青则是幕后元凶。
本来在九月初二就要举行鹿鸣宴,鹿鸣宴后两天,九月初四,就要行文庙祭拜孔子先师的仪式,获得举人身份的举子,将会被赐予文名,但随着事情的发酵,此事被人搁置,甚至官府衙门将贡院封闭,等候朝廷的进一步指示。
纪宁留在家中,并没人到他这里来捣乱,士子在这点上还是比较冷静,他们知道来纪府闹事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去文庙和官衙去闹,也是因为纪宁只顶着一个“世袭秀才”的身份,他虽是望族出身,但如今脱离了望族。
纪宁足不出户,也是想看看最后的结果如何,真金不怕火炼,哪怕朝廷派人来复验,他也相信自己可以用才学轻松过这一关。
知府衙门内,李秀儿在九月初一才刚得知纪宁中解元的消息,心中欢喜,高兴的一宿没睡好觉,准备第二天亲自带着玉珍上门去拜访纪宁,恭喜一下纪宁中解元,但在第二天上午她还在梳妆打扮时,便从玉珍那里得知了金陵乡试贿考的事情。
“小姐,现在很多人都在传说,说纪公子涉嫌贿考,他跟很多举人一样,文名来路不正,现在很多人要参劾他。”玉珍紧张道,“听说昨晚文庙派来的金陵乡试主考官封老侍郎死在贡院里,老爷已亲自带人去看了,怕是这案子已经坐实了。小姐,您看怎么办?”
“纪公子才学出众,他怎么可能涉及到贿考?就算贿考的事情真的发生,那也跟他没关系。”李秀儿语气很坚决道。
玉珍道:“可是小姐,凡事都是要讲证据的啊,奴婢让人出去打听了,那些落榜的书生都在说,纪公子平日里是有一点才学,还在崇王府怀珠郡主的及笄宴席上有很好的表现,可他的才学一向不是很出众,在本届乡试中,他可并非是解元的热门人选,他们还说,凭什么那么多才学好的人中不了解元,而纪公子却中了呢?”
“你这是什么话?既然认了纪公子才学好,他就有机会中解元,凭什么他不能中解元?”李秀儿俏脸上带着愠色,道,“纪公子为人光明磊落,怎会通过贿考?就算封老侍郎畏罪自杀,贿考的事属实,那也一定跟纪公子无关。你也不想想,纪公子虽然是荫袭秀才出身,可他现在已跟原来的纪家脱离关系,要通过行贿得到一个举人可能都需要几千几万两银子,得一个解元,那需要多少银子?纪公子会有那么多银子去行贿吗?”
玉珍琢磨了一下,高兴道:“是啊小姐,纪公子现在虽然生活好一些了,但他根本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银子,有几千几万两银子的人,怎么会去开小书院讲学呢?”
“所以啊!”李秀儿分析到这里,心里更替纪宁感觉到难过,“纪公子才学那么好,凭自己的本事获得了解元,却被人诬陷贿考,心中一定很懊恼,这会他很可能会闭门不出,专心学习了吧。没有人支持他,我也会支持他……”
“小姐,您不是还要去纪府吧?不行啊,万一纪府那边人很多怎么办?还有啊,小姐,您这么大白天去访问纪公子,孤男寡女的终归是不好啊!”玉珍很担心自家小姐的名节,所以赶紧劝说。
李秀儿想了想,的确是这回事,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那我就给他写一封信吧。”
“也是啊小姐,写封信就可以了,做什么一定要亲自去呢?”玉珍这才松口气。
李秀儿拿起笔来,正要将自己娟秀的小字写下去,却感觉到一阵悲哀,因为就算她要写信给纪宁,也是要用苏蒹葭的名义去写的,他心有不甘。最后,她咬了咬牙,没有用苏蒹葭的名义,而是以“苏蒹葭好友李秀儿”的名义,给纪宁写信,安慰纪宁,让纪宁振作精神,备考来年春天的会试。
“小姐,您这样……真的行吗?您不用苏小姐的名义,纪公子也不知道是您啊……”玉珍问道。
“没事了,我不想再隐瞒纪公子,我能帮蒹葭姐的事,都已经帮她做了,现在我只是想用一个关心纪公子人的身份,去关心他一下,无论他是否领我这个‘李秀儿’的人情,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李秀儿手上在写着,不由之间鼻子有些酸楚,想到跟纪宁认识那么久,却总被纪宁当成是苏蒹葭,她心里有些委屈。
可她也不会埋怨纪宁,因为从开始她就是用“苏蒹葭”的身份去跟纪宁相识相知的,错不在纪宁,而在她自己身上。
“……思君窃窃,但愿君可不为外物所扰,一心向学,来日登顶朝堂文庙,指日可待!”
当李秀儿写完这封信,她还是忍住了署名为自己名字的冲动,最后写下了“苏蒹葭”三个字,因为她知道,如果用之前“苏蒹葭”的笔迹,最后却署“李秀儿”的名字,那一定会出事的。
……
……
当天,信就送到了纪府,是雨灵接的信。
雨灵拿着信往里面走,心里颇是自豪。自家少爷与堂堂金陵城知府的千金常常书信来往,想必关系非同寻常,说不定自家少爷将来能迎娶知府千金呢!嘻嘻!
她得意地胡思乱想着,不料绊到了门槛。
啊——
她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双手扑动,但还是向前扑倒地摔了一跤。
虽摔了一跤,但是她顾不得疼痛,因为那信一直拿在手里,在摔跤时,连带信也被压在地板上狠狠地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