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恢弘壮丽,却唯独少了几分灵气,多了点古板陈旧,固步自封……
不止习惯了曲阜、帝丘新格局的鲁卫之君,甚至连郑伯都感到了一丝不舒服的压抑之感。
他们不及多想,便又被单公迎王周王所在的正殿。
广阔的大殿中,乌泱泱人头攒动,不过却没有丝毫吵闹之声。带路的单公见状松了口气,这些天把三位诸侯放在宫外等待,他们也没闲着,一直忙着排练礼仪呢!
说起来惭愧,王子朝之乱后,许多礼官史官都跟着他跑了,而且还是抱着各种典籍竹书一起跑的,这之后也几十年没有诸侯朝周的事情,以至于王室竟连如何接待都得现查。
好在此事的总导演赵卿也考虑到这点,派了精通礼典的公西赤来协助,这才让成周这边捋清了礼仪次序。不过在找人来凑场,也费了很大的劲,因为周室的贵族二十年前被清扫了一大半,尤其青壮的大夫大多是叛党跑了,现在能找来的要么太老要么太稚嫩。加上周王不想理政,朝会闲置已久,这处大殿被冷落了多年,百官们大多数不要说参加这样的大盛会,就是小朝会也没有参加过,最开始时乱糟糟闹哄哄的恍若集市,最后在公西赤的指点下才有点模样。
这让刘单二公很羞愧,如今周也失礼了,礼赫然在鲁?
不,不对,鲁国现在的礼乐风气也不怎么样,世上最熟悉周礼的,还是孔子和他的门徒们。
无论如何,这场冬至朝觐总算是能开张了。
在“载见辟王,曰求厥章。龙旂阳阳,和铃央央。”的《周颂·载见》乐声里,郑卫鲁三君手捧有丝垫的圭玉,跟随单公,穿过周室群臣相夹的大殿,朝全天下名义上的统治者,周天子走去。
入殿便是第一拜,在司礼的示意下,三人齐声说道:“臣郑胜、鲁将、卫辄……觐见天王!”
稍许,一个努力让自己显得中气有力的中年男声传来:“三位叔父实来,予一人嘉之。叔父其入,予一人将受之。”
三位国君向天子道谢后缓缓起身,再往十步,这才看清了周天子的模样:
他看上去五十多岁,穿着绣有十三章的玄色衮衣,戴着王冕,外黑色,里朱红色,如珍珠玉帘的十二旒垂于额头前,遮住了那些深深的皱纹,却遮不住灰白的头发和干枯的胡须……
殿上摆设绣有斧状图案的屏风,屏风左右是玉几,天子则背向屏风站立。
周王匄,也是个苦命人,他是周景王的儿子,王子朝和周悼王的弟弟,本来王位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然而周景王死后,王子朝与周悼王都声称自己才是正统,周室由此分裂,没多久周悼王被杀害,单、刘二氏便扶持王子匄上位,依靠晋国支持打赢了内战,在变成一片废墟的成周上做了个没多大趣味的天子,期间还因为国内判乱一度出逃,诸侯基本无视他的存在。
这次三君朝周,大概是他回归成周后遇到最重要的事了。
不过对于三位诸侯来朝见的真正原因,胆小的周王匄其实也挺忐忑的。
好在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三位诸侯行过第二拜后,再得以往前十步,先后将自己所执的束帛、圭玉奉上,连带的还有各自邦国的贡奉名单,其实也就是些土特产,什么鲁国的戎菽、鲁缟,卫国的丝竹、裘服,郑国的彩陶等,基本是象征性的。
不过对于周王而言,这已经是前所未有的殊荣了,他按照礼制抚摸玉帛,红光焕发地说道:“予一人将受之。”
至此觐见礼告一段落,三位国君站在殿首右侧,北面而立,他们接下来将一一出面,告知天子自己的来意……
也就是在这时候,场面陷入了小小的尴尬。
卫侯鲁侯像是哑了一般,面面相觑,他们一齐看向年纪较大的郑伯,郑伯也无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后,叹了口气,带着两个小辈,一齐执圭,迈步,下拜,像是背诵台词一般,齐声说道:
“中国失伯,奸邪滋生,先有鲁国三桓乱政,晋卿知、范、中行乱国,后有齐魏勾结吴楚,扰乱天下,髃凶觊觎,分裂诸夏。鲁卫率土之宾,争相流亡,郑国溱洧之民,不得已从贼……值此我夏不绝若线之时,幸而有晋国赵卿奋起于冀土,保乂我姬姓,弘济于艰难,臣等未亡于齐魏丑类,未陷于吴楚凶蛮,实赖赵卿之德也……”
“昔日秦襄公护平王东迁有功,其子孙又复岐山之地,遂得为诸侯。今赵卿之功威震华夏,远胜秦襄,周书云,有功之臣,舍爵、策勋,礼也,臣等敢请天王,使赵氏列为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