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在赵氏大军抵达前,机敏的代人就抛弃了自己的农田屋宅。据斥候查探,桑干河两岸的代人要么在拆帐篷要么在收拢牛羊,往马背大车上捆东西,一幅准备迁徙转移的模样。
桑干城中的千余人,也是以同样的方式撤离的,龟缩在城池内等着敌人来打,那不是代国人的作风。
相比于需要仰仗粮道补给的赵军,代人的优势就在于他们的游牧性,虽然在代地定居多年,但各部落习惯性的春耕夏牧让他们拥有快速的转移动员体制。赵军来袭后,眼见打不过,随着桑干部的君长一声令下,部民们纷纷把帐篷和物资捆上马车,驱赶着牛羊和牲畜,往远离道路的地方转移迁徙。
所以穆夏知道,真正的战斗尚未到来,他没有采纳邮成分兵追击,迅速靠近代城的建议,而是稳扎稳打,每攻下桑干河两岸的小邑,他就会留人看守,守护粮道的安全。
此举虽然稳妥,但石乞也有担忧:”赵军虽然强大,但要分兵把守桑干河沿岸的道路城邑,加上因为伤病造成的减员,等靠近代城时,兵力还能剩下多少?七千?六千?就在吾等缓缓前进的这几日,代子说不定已经召集各部落,集结军队坚壁清野了。继续向前,迎接吾等的很可能是方圆百余里渺无人烟的土地,若被代人拖到冬天降雪,大军将陷入绝境!到时候再走数百里回国,抱成一团的代人沿途袭扰,则后果不堪设想!”
石乞担心不是没缘由的,战前估计,代人六部,加上臣服于代人的无终、屠何等部加起来,大概能凑出七八千徒卒,千余骑,数百乘车,当然,代人至少要半个月才能集结完毕,若正面硬碰硬,装备精良,战法先进的赵军占优势。但若被敌人化整为零,以空间换时间,让赵军找不到决战的机会,拖到入冬那就麻烦了,简直是多年前赵齐雪原之战的翻版啊……
穆夏沉吟后道:”你说的对,需要谨慎,但又不能错过战机,吾等的后方安全已经能够保证,个全军下令,过桑干后携带十天干粮,加快速度,争取在代城与敌人决战!”
他遥望苍茫的北方,心中想道:此时此刻,虞喜的骑兵已经抵达代地了吧,此战的胜负,就看他的大迂回成功与否了……
……
也就是这一天清晨,屠何邑的新稚狗从睡梦中醒来,被人告知:城北隐隐有烟尘扬起,似乎有大队人马到来。
新稚狗连忙披挂上甲衣,带上他的硬弓,到屠何邑简陋的城头眺望,旁边众人紧张兮兮。
今日秋高气爽,晴空万里,但新稚狗却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雷声……
他诧异地朝天上看了看,连一朵云彩都没有,他随即反应过来,脸色煞白,盯着城北的原野,目不转睛。
随着这连绵不绝的“雷声”声势越来越大,屠何城北,隐隐显出了一条黑线,是奔驰的骏马和骑士……
新稚狗粗略一数,顿时大骇:“足足有千余骑,这是东胡的所有部落都来了么!?”从去年到现在,那个向西迁徙的东胡部落,凭借数百骑的战力,给屠何造成了巨大的麻烦和困扰,看这架势,出动了如此多的人马,难不成是整个燕代以北千余里,所有东胡部落联合举行的劫掠?这不合常理啊,那些东胡部落之间的仇怨,比与屠何的还大,除非他们信仰的神灵降临,否则绝不会联合!
然而接下来映入他眼帘的不是东胡人的黄罴,而是一只浴火腾飞的黑鸟……
猎鹰?乌鸦?新稚狗不记得附近哪个部族的图腾是这样的。
等那旗帜靠的更近了些,去过燕国边邑,也通过商贾知道晋国和赵氏的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是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