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年初杨树远就说公司资金一直在吃紧,一旦涉及这种大宗贸易,如果没有雄厚的资金链做后盾,这种单子其实根本都没有去接洽的机会。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压根没有想到苏正卓的公司居然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就已经积累下如此雄厚的资金,甚至可以随时在账面上抽调动辄几百上千万的流动资金。
程宜宁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居然还打算把手头的几十万存款拿出来给他,其实完全是杯水车薪,她此时陡然想明白了其间的周转运作,自然意识到先前的自己真是无知的可以。
估计那时的苏正卓也会是同样的想法吧。
怪不得在公事上,他似乎从来不愿意和她多说一句。
苏正卓还在电话里和杨树远讨论着细节,程宜宁心头莫名觉得烦躁,便干脆起来去楼下了。
她本来想去厨房里随便做点什么吃的,在厨房里兜了一圈后发现自己一点胃口都没有,便打算要转身回到客厅里,只是耳边忽然听到楼梯上传来苏正卓的脚步声,程宜宁便又退回来,随手舀了点米在电饭锅里,走到水龙头那边反复的冲洗起来。
那米被淘洗了几次后,原本乳白色的米水没一会就变成清水了,而她却像是恍然未知似的一直在重复的冲洗起来。
隔着那哗啦作响的水流声,苏正卓由远至近的脚步依旧无比清晰的在她耳边响起。
“宜宁——我去公司了——”
她听到他的声音在背后一秒不差的响起。
其实以前的苏正卓来去匆匆,是从来不会和她细说行程的,几时走乃至几时回来,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和她并无半点关系。
眼前会这样特意过来和她说上一句,无非是因着昨晚的缘故吧。
好歹她也帮他解决了生。理。需。求,不是吗?
可笑的是她总会把情。欲上身的苏正卓误想成是真心流露的他。
她脑海里刚浮现出这样的念头,立马就觉得翻江倒海的恶心作呕起来。
“你不做饭的话叫外卖好了——”大概是察觉到程宜宁毫无反应,苏正卓继续在她背后补充了一句。她平常的确是很少做饭做菜的,加上厨艺不佳又懒得清洗碗筷,这点他倒是颇为清楚的。
“恩。”程宜宁背对着他面无表情的应了一个字,继续机械的冲洗着锅里的大米。
他像是也感知到程宜宁的疏离之意,说完后那脚步声便跟着渐行渐远了,没一会就彻底消失在她的耳侧。
程宜宁这才随手把锅往旁边一放,冲了这么久,那米粒已经被清洗的粒粒胀白起来。她茫然的看着那些米粒,好一会后才身心俱乏的回到楼上,打算继续补觉休息下。
程宜宁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她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这才随手接了起来。
“宜宁,你和正卓很久没回家里了,几时过来吃饭?”程竟兴在电话那端兴致勃。勃的问道。
“爸,正卓最近一直挺忙的,而且经常出差,可能不太有空过来——”程宜宁不假思索的回绝道,心头却是莫名的泛起了一丝苦涩之意。
“这样,不过年轻人还是忙点好,证明事业上有冲劲。”程竟兴像是毫不在意程宜宁的一口回绝,反倒在电话那端朗笑了几声,似乎心情挺不错的。
“对了,宜宁,先前正卓和爸提过说接下来国际煤炭贸易会是投资热点,这阵子爸一直在关注煤炭的市场行情,而且爸听朋友说正卓的公司近阶段也在筹备大批量买进印尼那边的煤炭,你帮我和正卓确认下,现在是不是抄底买进煤炭的最好时机?”程竟兴显然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继续热情高涨的解说起来。
“爸,你又不太懂跨国贸易这些的,而且你公司里连专业的投资部都没有,你还是不要插手投资这些了。”程宜宁立马就劝说起来。
“宜宁,你这就小瞧我了,上次正卓和我说的钢铁期货我试了一单大赚了一笔后,我就专门招了几个懂这方面的人才,都是有好多年工作经验的。你放心吧,爸都这把年纪了,商场上的经验还不比你多一点。”程竟兴不以为然的解释道。
“爸,我是怕你万一投资失利就麻烦了——”程宜宁依旧耐着性子劝说道。
“宜宁,爸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现在经济不景气,爸实话和你说吧,光靠维持之前的订单,一年下来,加上租金办公室费用什么的一直在上涨,公司其实是倒亏的。幸好上次买的钢铁期货那笔单子大赚了一笔,把去年和今年贴进去的钱都赚回来了。爸现在年纪大了,其实觉得管着公司也累,你和宜琳两个人又都没兴趣来公司上班。所以爸就打算这次再大手笔的投资一笔,赚了之后就把公司转让掉,到时候股份折价回来,一半给宜琳当嫁妆,剩余的一半就给我未来的外甥当见面礼,你和正卓还不早点努力让我抱上外甥。”程竟兴说到末了倒是有点埋怨的口吻上来。
“爸,你不用为我和宜琳操心那么多事情的——”程宜宁没说几句,就觉得鼻翼发酸起来。
“你有正卓在,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就是宜琳整天在外面海天胡地的疯玩着,都快大学毕业了也不知道收收心,我看她以后自己能混口饭吃都不一定容易,这些我也都不管了,只要她不给我整出其他的事情来,她交往的那帮朋友都是在社会上混混的,也没个正经工作,每次我和她一提口她就嚷嚷着说和我有代沟,一点都听不进我和你妈的话。宜宁,你要是有空的话也劝着点宜琳,你们没差几岁,兴许还有点共同话题,我就怕她交友不慎误入歧途——”程竟兴说着说着语气就不由自主的沉重了起来,显然他的确是对程宜琳的事情头疼不已。
“等宜琳毕业工作后,应该会懂事点的——”程宜宁脑海里瞬间就想到了程宜琳和之前那个叫做晓昊的男孩子的事情,她不确定程竟兴是不是知情的,一时间犹疑着想不好到底要不要告诉程竟兴这件事。
“但愿这样吧,等到她毕业后爸托人给她找份安逸点的工作。”程竟兴说时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想起正事便又继续问道,“宜宁,你还是先帮爸问下正卓,现在是不是抄底的最好时机?爸也懒得研究了,想直接跟风买入一笔好了。”
“爸,你要不自己直接去问正卓吧?”程宜宁此时一想到苏正卓,便觉得胸口闷堵的很,她自然是不愿意主动打电话给他,眼下便含糊的回绝起来。
“爸也不好次次都跟着他买进,爸这一张老脸也有难为情的时候,而且投资这种事本来就是高风险的事,他没有主动和爸聊起,爸要是这么直白的去问他,万一亏了他可能会自责都是他推荐的缘故——当然万一真出现这种情况,爸肯定是不会怪他的,这种事就是不好说,所以爸不想直接问正卓,不过你去问正卓就不一样了——”程竟兴在电话那端尴尬的轻咳了下。
程宜宁便立马明白了程竟兴替苏正卓顾虑的缘由,可是她自己又实在不愿意打电话给苏正卓,想起早上苏正卓在电话里和杨树远探讨的内容,眼下她便依样画葫芦的复述起来,“我早上是听正卓提起过公司要买入九百万的煤炭,是印尼那边的公司。听他的意思,两个月后会强势反弹的,到时候再抛掉就好了。”
“果然和我了解到的信息完全一致,爸只是不太放心想再次确认下而已,那就没事了。”程竟兴在电话那端立马如释重负的应道。
“爸,你要是真要买的话,还是先少买点吧,现在的市场行情随时都在变,正卓也不一定次次都预测准确的。”程宜宁不太放心的补充起来。
“爸会有分寸的,你放心好了。不过宜宁你帮我问下正卓,他合作的印尼那家供应商的联系方式,爸也直接联系那家好了,免得中间再去调查对方的资质国际信贷额度什么的。”程竟兴挂电话前又再三交代道。
程宜宁挂了电话后,睡意自然全无。她自己对着手机屏幕,好久都没有拨出去苏正卓的号码。
她是不愿意主动打电话给苏正卓。
程宜宁坐在床沿上,想了好久还是毫无头绪,视线里无意间瞥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戗掉了好几个,而且好几个指甲都有轻微的毛边出来,估计是挠到了什么才会这样。她自己还没回想多久,又觉得自己心浮气躁的厉害,便又起来走到阳台上去吹会风,她刚走到阳台上,蓦地想起来她可以打给杨树远问问看,想到这时,程宜宁立马就回去房间里拿手机打电话给了杨树远。
苏正卓刚到办公室里,杨树远就径自跟过来了。
“正卓,我们这笔买卖做大了点吧?两个月后的市场行情谁说得准,这风险太大了!”先前在电话里杨树远就和苏正卓激烈探讨过的,不过两人意见相左,难得等到苏正卓了,杨树远立马就过来继续探讨起来。
“任何的利益都是和风险成正比的,从我们做第一笔跨国贸易时我就说过的,你应该不需要我再逐字解释下这么简单的原理吧。”苏正卓坐定后就顾自打开电脑查阅邮件起来,丝毫没有受到杨树远的干扰。
“话是这么说,不过——”杨树远知道自己不论口才和思维都不如苏正卓,虽然说到一半就卡在那里应不上来,然而那语气还是硬邦邦的毫不服软。
“宜宁怎么打我电话了?”他本来就词穷卡在了那里,只得无聊的看了眼手机屏幕,随即看到程宜宁的电话,杨树远这才颇为狐疑的朝苏正卓看了一眼。
不看不要紧,杨树远刚朝苏正卓打量了下,忽然察觉到他的脖颈处居然有道隐隐约约的抓痕,上面还轻微的泛红着,无一不是提醒着他,这是道颇为新鲜的抓痕。
依着苏正卓的个性,怎么可能会毛手毛脚到把自己的脖颈上挠出一道抓痕来呢,而且这个位置也绝不可能是刮胡刀弄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