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机,阮思澄也不太平静。她坐了坐,才说:“走吧,去吃午饭。”
邵君理并没有起身,凝眸看看,问:“真的要去吃午饭吗。”
“……”阮思澄又纠结半晌,忽然蹲下,撒娇哀求,“邵总,给我两个小时,先去‘仁爱’看看行吗?”
“发生什么了。”
阮思澄把经过讲了,说:“邵总,我想过去看看情况,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家属回心转意。这样,一来,可以治病救人。二来,可以抹掉‘死亡’记录。虽说患者不听医嘱,与思恒并没有关系,可是……毕竟沾上死亡二字,万一有人到网络上歪曲事实不好处理,毕竟数据都在医院以及咱们思恒医疗,没有东西证明清白。而且,刚才杨医生说,患者女儿知道思恒,那说不定劝劝有用……溶栓讲究越快越好,每个小时都是生命。”
邵君理说:“走吧。”
“对不起……”
“没有什么可道歉的。”
“嗯。”
这头一个“死亡”记录,让阮思澄感到荒诞。
她并非是医院医生,也不接触患者、家属,虽然知道人情冷暖但却没有亲眼见过。
一个55岁母亲的儿子和女儿,竟会因为不愿天天伺候老人、还有因为可以继续大笔遗产,眼睁睁地看着妈妈脑梗死亡。
人能自私到什么程度呢。
…………
路上,邵君理给阮思澄买了一大份麦当劳吃。阮思澄不大忍心让邵君理忍饥挨饿,也打开了另个包装,只要遇到红灯黄灯就喂男人吃上几口。直到一个汉堡吃完阮思澄才终于想起,邵君理他明明可以一手开车一手吃饭!
路上有点堵车。下午两点,两个人才终于到了仁爱医院。
阮思澄曾亲自对接这家医院的急诊室,认识杨医生,也认识其他医生,并没受到任何刁难便掌握了更多信息。
与杨医生讲的一样。患者女儿本来想治,然而儿子一顿骚操作,他们决定不治疗了。患者脑梗愈发严重,智力宛如三岁孩童。
几个医生都挺愤怒,对阮思澄说:“根本不是要命的病!就是可能有后遗症,要人伺候!看看,现在子女都多坏吧!”“这代孩子太自私了!实实在在指望不上!”
阮思澄并没有搭腔,就只是问:“能到病房看看患者吗?”
杨医生说:“行。”
“儿子女儿也都在吗?”
“在的。”
“好。”
由于要跟医生说话,阮思澄并没有同意邵君理也跟在身边,让他一边等着去了。而从办公室再到病房,因为跟着两个医生,阮思澄也不好耽搁,再次没叫邵君理来,自己一个人进病房会家属了。
出乎意料,脑梗患者一儿一女气质卓然,是知识分子,与预计的粗鄙样子截然不同。
患者55岁,十分漂亮,此时正靠着床头坐,依然不知自己瞎了。
阮思澄在来的路上已经查过,很多失明的患者都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失明了,因为大脑会自动地构建影像,补上缺口,因此,虽然他们走不好路,摸不到东西,也还是不认为自己已经失明了。
而她的智力,也是如同医生说的,绝不超过三岁孩童。
只听她的子女在问:“冷霜是谁?”
患者立即乖乖地道:“是我女儿~~~”
他们又问:“冷冰是谁?”
患者又是乖乖地道:“是我儿子~~~”
“那马晓西呢?”
“是我多年的好朋友~~~”
阮思澄都觉得不忍,亲子女却还咯咯笑:“看看咱妈,傻乎乎的,多好!”
“……”阮思澄请医生回去,自己单独走进病房。
她是真的看不下去——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双儿女不给治病,还对老人取笑逗弄!
女儿最先察觉有人,“唰”地一下站起身子。
“你们好你们好!”阮思澄的笑容真诚,“我是思恒的ceo,我们的ai思恒急诊刚给阿姨看过脑梗。”
“我知道。”那个女儿点头,接茬,“阮思澄,对不对?”
“是。”阮思澄再次开口,“是这样。杨医生说,阿姨不治……可能死亡。我是希望思恒急诊所有用户都能痊愈,大家健康平安,一个人都不想放弃。”
“……抱歉。”虽阮思澄说的十分冠冕堂皇,但冷霜、冷冰也猜到了,自己母亲若是死亡肯定影响数据报告。
阮思澄又试着逼问:“那个,我能知道理由吗?”知道对方这样选择的理由,可能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了。
“也没什么,”对方回答,“就是不太想治疗了。”
“为什么呢。溶栓不难,妈妈可能康复的呀!也许不会有后遗症,根本不用别人陪床!”
对方二人沉默不语。
幸好,阮思澄没别的特点,就是特别能泡、能磨,她在这个问题上面车轱辘般转了整整15分钟,最后,女儿冷霜终于开口,破罐破摔一样,又急又快地甩出八个字:“我们不想让她康复。”
阮思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