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表妹也来了,便与我一同送送他们吧,顾二哥与清淮这一走,真不知道何时再能与他们相见了。”
杜延意说罢又重重地叹了一声,见萧怀素并没有反对便引着她一同上前。
押解景国公府的差役见着杜延意兄妹前来,赶忙上前行礼,想来是杜延意早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又让身边小厮给差役递了厚厚的荷包,差役这才走到了一旁去,任由他们故人叙旧离别。
“延意,你小子总算是来了!”
见着杜延意上前,顾清淮原本想要一拳头打在他肩膀上,却因手上的镣铐作罢,只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胸口,笑道:“没想到还能再见你一面,也不枉咱们兄弟一场!”
要知道景国公府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说爵位被废,所有人等皆被流放三千里,往日的亲朋早已是避之不及,更不用说出手相帮,眼下杜延意还能不忌这些赶来相送,顾清淮心里自是满满的感动。
“是兄弟,就别说这话!”
杜延意也是鼻头微酸,让出了身旁的萧怀素,“我表妹也来了,你与顾二哥还记得吧?”
“怎么不记得?”
杜延意牵了牵唇角,唇边划过几丝凄凉的笑意,又对萧怀素拱了拱手,“见过郡主!”
萧怀素侧身避过,又还了一礼,“顾五哥快别与我客气了。”又看向顾清扬始终背对着她的身影,不由轻唤道:“顾二哥,此时一别还不知道有无相见之日,我想敬两位哥哥一杯水酒!”说罢便吩咐代儿从马车上取下了他们自己准备好的酒壶和酒杯。
杜延意看在眼里,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有些歉意地看向顾清淮,“对不住了,来得太急竟是没有准备,好在表妹这里有多。”
“你啊你!”
顾清淮无奈一笑,见顾清扬始终没有转过身来,不禁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背,悄声道:“二哥,是怀素来送咱们了,你好歹也见她一面不是?”
顾清淮是知道顾清扬对萧怀素的几分心思,此刻见着她挺着个大肚站在一旁也觉得过意不去,只拉着顾清扬转过身来,“就这一面罢了,今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怀素,想到咱们儿时的情景,二哥难道你就不怀念么?”
顾清扬身子一僵,原本还有些抗拒的动作不由缓和了下来,心中略一思忖,这才缓缓地转过了身来。
抬头一看,面前的女子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色短襦,豆绿色的半臂配上一条浅碧色的长裙,更衬得她莹莹如玉,就像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皓白的手腕上一只翡翠玉镯露在了袖外,显得她肌肤白皙,清丽难言。
只是那隆起的腹部微微有些刺眼……
顾清扬闭了闭眼掩住了眸中那一抹心痛与怜惜,再增眼时已是带着那一惯温润的笑意。
萧怀素有些晃花了眼,这样的笑容,仿佛就绽放在昨日,而如今却已物是人非,心里难免会有一些感伤,便见顾清扬对她拱手道:“郡主如今身子重,不该在外奔忙,应早些回府才是。”
“顾二哥,我……”
萧怀素想要解释什么却被杜延意攥了攥衣袖,又给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收了口,便听他道:“顾二哥不用操心,待会送了你们离开,我便送表妹回去了。”转头见代儿倒了几杯酒水过来,赶忙分发给众人,“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聚,这杯水酒聊表心意,敬顾二哥,敬清淮!”
顾清扬接过了酒水,唇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来,“也就你们能来送送咱们了,往昔的情谊我记在心上,若是……”目光一扫,见萧怀素一双清眸向他看来,眸中尽是真挚与关切,这才心中微温,向她点头道:“别的我也不说了,珍重!”说罢一仰头便饮尽了杯中酒。
“顾二哥,顾五哥,一路保重!”
真到了离别的时刻,萧怀素只觉得鼻头有些发酸,忍着泪意将酒水喝了下去,好在她让代儿带在身上的是花蜜酒,倒是没有什么酒劲,对孩子也无影响,不然她还真不敢喝下去。
“好了,我们这就走了,不能耽搁了时辰。”
这酒虽甜,可顾清扬却吃出了满满的苦涩,只用袖子抹了抹嘴,对萧怀素抱拳,“保重!”
“愿君珍重!”
萧怀素眼眶微红,却还是对着顾清扬点了点头。
另一边杜延意与顾清淮早已经重重地抱在了一起,互相拍打着肩背,这一对难兄难弟到了这个时候才看出兄弟情深,难分难舍啊。
若不是差役已经走了过来,顾清扬又劝了几句,他们俩人还不知道要抱到什么时候。
景国公府的一众又重新启程了,萧怀素也瞧见了景国公夫妻似有些不好了,不然也不会专门用一辆牛车推着他们,昔日的风光不在,两鬓间早已是花白,看起来有些凄凉。
“顾伯父与顾伯母身子也不好了,也不知道熬不熬得到边塞……”
看着顾清扬他们一行离去的身影,杜延意又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声,“我也关照了那些差役,让他们好生照顾着,病的时候就请大夫,别怕花银子,务必要将他们一家人平安送到。”
萧怀素点了点头,沉思了半晌才问道:“我瞧着那牛车上还有个孩子,可是顾二哥的女儿?”
那小女孩容貌与顾清扬有几分相像,只是神情间怯怯的,完全找不出身为景国公府嫡孙女的骄傲与气度,与她父亲年少时相差甚远,想来是在她出生后景国公府的光景便不如往昔了。
“你是说惠姐儿?”
杜延意呼出一口气来,“这孩子年幼丧母,没想到如今顾家逢难,她小小年纪竟也要……”说罢有些不忍地摇了摇头,“大人作孽,孩子遭殃啊!”
萧怀素默了默,只看着那渐行渐远的一群人,喃喃道:“希望他们能有个新的开始,只要一家人都活着,该是比什么都好了吧。”
“也是皇上仁慈,若是碰上先帝,只怕……”杜延意说到这里已是竖手为刀,接着在脖间一横,“只怕早已经掉了脑袋,哪还能判得个全家流放?”
萧怀素默默地点了点头,永昌帝在对待吴王时可没有半点手软,放到齐王身上确实又不一样了,她自然不会认为这是永昌帝在念着兄弟之情,恐怕也只是因了高处寂寞,有这样一个失败的对手还活着,也会时时刻刻地提醒着永昌帝这皇位的来之不易,更应谨慎小心才是。
“对了二表哥,”萧怀素转头看向杜延意,“怎么刚才你不让我说出实情,其实我是为了来送太皇太后,并没有料到在这里会遇到他们。”
“你这傻丫头,”杜延意笑着摇头,“给别人一点希望,今后他也能更勇敢地活下去,这与你又没有什么损失?!”
杜延意口中这个“他”代表着谁萧怀素心里自然有数,不过她却诧异于杜延意的心细,原本还以为他粗犷大条,没想到还有这样细腻的一面,只是这种事情心里明白就好到底不能说破,便也笑笑作罢。
其实在萧怀素心里也希望顾清扬能够活下去,活着走到边塞之地,活着经营起自己的另一种人生,只要活着在哪里都好,不是吗?
“二表哥要回去了吧?”
萧怀素牵了牵唇角,转身往自家停靠的马车而去,没想到杜延意也跟了上来,道:“我都说了一会儿要送你回府,眼下就陪你在这一起等等吧!”
“如此……”萧怀素略微想了想,便点头道:“也好!”